第八章:江上沙鸥掠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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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桥上的紫宸一星忽然停下步来。

    他已走到了桥头。一抬脸正面不过十丈之距就是董家酒楼。

    十丈对于一箭不过是个近而又近的距离。如此距离就是九阙总管只怕也不敢托大轻易避开他这破弧一箭。

    董家酒楼的最高层——第三层上窗口边正坐着他的三哥。他的右手轻轻的伸到窗外手里拿着一个茶碗。这姿式看似无意但只要他的手一松那个茶碗脱手之际他的一箭也就该即刻出。

    但紫宸一星并没有解弓。

    他的弓在背后这弓所负声名虽盛弓身却不特别大长不过尺半而且弓身极直所以看着更窄——这样如果拉开所蓄之力也最大。一根紧绷的弓弦跟离弓臂也不过两寸。

    他之所以没有解弓是因为他紫宸一星的弓从解弓到引弓到箭从来只须一霎。

    他没有必要提前解弓他当然有把握能在三哥茶杯脱手那一瞬完成张弓引箭一射而的全过程否则他还称名什么紫宸一星又号称什么“一星如月看多时”?

    但他却在蓄势。面对“乐游双侣”那个传名极盛的“索剑盟”中的女子他也不能不蓄势。当此天下能让他紫宸一星也必须蓄势一击的女子怕也只有这一个女人了。

    龚亦惺一生耽于艺业。这一生中二十几年下来他实在还未有暇真正接触与注意过一个女子。光是技击之道几乎就已耗去了他全部的精力。否则紫宸名额仅只八位他以小小年纪如何能侧身其中?

    但今天他居然却对一个女子起了兴趣当然那兴趣也只起缘于技击。

    他一抬眼就向那楼头看去。只见楼头窗口三哥对面正坐着一个女人。他先一愕三哥对于女人一向很有一套。这名声就是在紫宸中也一向为众人所称怎么那个女子却似全没在意他的存在一般?

    只这一点便已足以引动他的好奇龚亦惺不由更注目地盯目向那女子望去。只见窗口中只能见到她一张蒙着面纱的侧面的脸。她明知自己就在楼下就在桥头而自己的背上还有一张就是令天下技击好手也无不侧目的擘雕弓她凭什么还能这么镇定?

    然后他的一双锐眼透过面纱看向方柠的脸上——紫宸一星就算以技击之术还不足以翘楚海内拨得头筹但他的目力只怕天下还无人能过之的要不怎么允称“一星如月看多时”?所以相隔虽近十丈且对方面蒙轻纱他还是可以轻易得见那女子的容颜。

    然后他的呼吸一紧只觉全身的血都不流了。那血静止得象要等到那一箭射出时才会爆开来重新活泛流动起来。

    紫宸一星只感到自己血脉凝滞的感觉:他从来还没杀过一个女子而且是这样的女子!本来对于今日的任务他此前也一向大有怀疑的。但现在他觉得这样的女子让他来杀也——值了!

    楼上的吕三才道:“方姑娘那东西你到底是交还不交呢?”

    楼下的空气似乎也显出一丝异样。俯身看水的古卓似乎已忘了再去看水而洛水中那一个渔翁忽一抬眼董家酒楼的楼头的屋瓦也一阵轻颤转而寂然空气中的鬼气诡异似乎也比平时重了只有区迅还是不知道藏身哪里。

    方柠也感到了这一切的一切。可这一切都没让她姿式有任何变化。她依旧是侧着头脸上甚或浮起一丝幸福——在这强敌环伺中浮起一丝飘忽难测的幸福倾着冠儿似真的在听一高亮而又高亮的清朗的歌。

    吕三才神色一狠忽一松手那杯子就脱手而坠。

    然后他紧盯着方柠——这可是你在逼我!就算你‘索女’之名绝非幸至就算你能躲过老幺那一箭破空可在惊乱之下我的三才手可不是空负虚名的!

    今日之局他本已安排得千妥万妥甚惑怀疑俞总管非要他们两人齐齐出手到底有无必要?

    桥头的紫宸一星脸上划过一丝异色那近于——爱。他一拧身弓已在手中拉步端肘左手如持泰山右手如抱满月——这将是他的爱慕一箭。在那一刻他已爱绝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所以这一箭张于他血脉一滞、却马上将万壑奔流之际。天上的阳光明晃晃的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满足之感。他要射杀那一个女子了。但那个女子却将由此为他终生记取这是他二十多年生命里头一次留意瞩目的一个女子。他必须杀了她。

    这时岸上却忽有一支歌响起。在此洛河清早一阳初起之际。满桥行人各有庸扰一世豪强各逞争斗却忽有一支歌儿响起。

    这是一个橙红色的城市连城中的尘土甚或都带着一股香气。而洛阳城的早上尢其是一个橙红色的清早因为昨夜笙歌尽处犹未散尽的烛烟因为早起时洛河之上蒙蒙浮起的人间水气因为天津桥上聚堵拥塞的、人们睡了一夜、重新养足聚集起的种种**因为……暖阳初曛……

    可那歌穿破这所有的橙色迷红而来在一地轻尘中高亮亮地响起: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那歌声响起时人人都回目细看要看岸上那踏歌而来之人。楼上的方柠却没有回头:还看什么呢那人的影子一毛一已根根脚脚地早印在她的心底了。

    她的心头只响起一声轻叹:你终于、还是来了!

    唱歌的人却来自南岸上。他骑着一头小小青驴那驴身太矮越显得驴背上他的身材高挑。但他并不是直坐着而是有些歪歪斜斜。一身衣衫软旧地垂着上面渍着不少灰尘酒痕。这时他身向后仰手里正端着一个酒壶那酒水洒洒落落地正向他才才歌罢的嘴里倒下。似乎这一歌已竟他正要以酒润喉。

    那酒味甚薄——此地多有技击好手五官之觉原比常人来得敏锐——只觉他身上的酒意极浓但那酒味却似乎好薄。韩锷似乎不如此沉醉之下他也不知是否该走近这行人如织的天津桥畔董家酒楼。

    方柠的眼中一湿相识三年一向她只见那个人的洒然脱略却还从未见他如此的纵酒落拓而且还气意寥落一至于如此地步。

    当此之际她虽曾那么千次万次地盼他的到来可他真到来时却心里也忽生不安起来。

    就是她不说她能忍得住心头的那丝惭愧之念吗?

    ——太乙近天都他就是一向学业于终南山侧的太乙峰的。乐游原上清欢如梦。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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