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众中俯仰不材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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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那院中打量起来。只觉那院子也并不大仅有三进。画栋雕梁早已颓朽。可一眼望去韩锷只觉一点冰凉从心头升起那是他苦修太乙心法后每遇险境自然而生的反应——以他一双锐眼竟似测不准这院中任两座建筑之间的距离一般。

    “十诧古图、轮回阵!”韩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两个词。这种感觉和他在轮回巷里的感觉完全没有两样。只是轮回巷中的阵式已破而这荒僻宫院中的阵式分明还完好无损。难道这里又和“大荒山”有什么源缘?韩锷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他知“排教”之阵多为幻术只要自己定心凝虑以太乙之力稳住心神说不定就可以走得出这个阵式的。

    可他才才跨出一步就已觉出不对:他师父太乙老人精研易理于天下阵式无所不窥韩锷虽兴不在此不解布阵之道但解阵的根底心法还是很明白一些的。这阵式如果出自“十诧古图”那必然来自荒野已极的“大荒山”一脉。他情知这种野怪之阵原本控制的就是人的内心那一种最原始的对荒野的恐惧在恐惧中你往往会失去判断。十诧图说到根底里道理其实就是最简单的山野中人常会于夜半遇到的“鬼撞墙”了。只是它繁复深奥艰涩无比。可韩锷才才踏出一步却觉得眼前光景却不似那十诧古图所讲究的幽深茂密了只见那院中景物忽清晰得让人觉得不真实起来一堂一舍俱都稳稳当当、堂堂皇皇地座落在那里脚下适才的曲径似乎也变得直了。可是这直通大道却更让韩锷产生一种恐怖感:这是什么?怎么连师父也似从没有提过?

    耳中只听一个若哑若清的声音道:“又过了三年了你终于还是来了?是不是也觉出有点不对?我用了十年时间在阿簌的阵势上又套了一个阵嘿嘿是不是这一套上就很有一点不同了?这阵势的道理其实还是从你那儿得来的。‘车同轨、文同书’嘿嘿一旦为人就要同轨同辙呀!这不还是你当年说过的话吗?我把这‘轨书之道’也套入‘十诧图’了。”

    韩锷一愣:什么“车同轨、文同书”?那说话的人又是什么人?他又把自己误认做了谁?

    他身形一拨欲置那阵势不顾凭一股清刚之气直冲而过。当年他也曾动念要向师父修习那传于“鬼谷”的繁复深奥的阵图一道但师父说:“你性不近此。你生性刚简不须以阵图为用。何况人生在世但有所学不过扬长避短。你清锐刚劲之气源于天性以之习剑在技击一道之内十数年间可望胜我。但这阵图之学终你一生之力只怕也只能学成个三脚猫的水平何苦又枉花心思在这上面。”

    韩锷也曾向他请教如果它日一但陷阵又如何自解?师父只道:“立身即是破阵当年一代高手顾洛狂一生不解阵法但其大敌以‘九连坞’之术困他七天却又奈何得了他的‘风雨不动’吗?与其解结不如斩之。‘风雨不动’那等端凝心法你怕是学不会的但清刚一剑遇锉愈强是你的长处。我传你的身法中原就基于先天术数。如果它日你的剑术真能得到‘清刚矫健’四字的真味加上这身法只怕一般的阵势也困你不得了。”

    所以韩锷才欲一逞身形凭自己苦修技击之术后凝于骨中的“剑”味破阵而出。可他身形才展就已觉得不对。那眼前景物似真实迷似正实曲两种阵式杂揉眼前之境竟说不出是通途大道还是荒山野径。最可怕的是他忽有一种感觉:这一步踏出他竟似全失法度自己也不知这一步究竟迈得有多远?

    “踏歌步”貌似潇逸其实在这潇酒自由之前却是一步步苦苦练就的。每一步都必须中规中距地走上数万遍。而光这踏歌步中的基本步法就何止千百数?你欲以“踏歌步”法歌行宇内自创拍节却是原要理解这世上所有铁定的拍节鼓点的。所以韩锷修习即深原本对于自己一步踏出究竟踏出有几尺几寸几厘几毫极为清楚可在这阵中他却对这度量之能似已乱了全测不出尺度来。

    他紧张得一抓剑柄却觉得手里的感觉也怪那剑竟不是自己平时惯抓的剑长庚也不再似平日里的长庚。轻重间全不似平素手里的情形。难道一入这阵中平日所有的长短、轻重、软硬、失衡与平衡之感都会变了?

    他额上冷汗涔涔可以说他自出道以来还没碰到过如此大险。如果这时有敌来袭以自己连步法剑重都算不准的情势究竟还能抵御几招?

    只听耳边的那个声音重又响起:“我以五经为核六艺为用十诧古图为根底以旷野迷踪而得厚势然后杂诸法家严于律治三经二纬经为‘法度、量天、玉衡’纬为‘同轨、同书’怎么你在阵中走来是不是也觉艰难?”

    那声音沉沉哑哑说不出的郁闷已极。但他这一句说完后声音却变了竟“格格格”地尖笑了起来那笑声让韩锷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分明那人自知这种笑声极为麻人却故意用这声音刺激人一般。

    韩锷心里烦燥忍不住就要一拨剑他也不知自己要刺向何处却只想凭空一击似是如此才能泄去心中郁懑一般。

    “火灭夕华”他施出的却是自己苦修得悟的“石火光中寄此身”中的“火灭夕华”。那人声音忽尖:“你不该出招你一出招阵式即引动你有杀气这阵式中的杀气却还要强过你百倍!你有暴戾之欲这阵势就中暴戾灭你!阙哥你不该出招。你一出手我就是要救你也须救你不得了!”

    他声音里竟有些慌乱似是对误认的人既多恨意又有关切。韩锷心头一惊可瞬息之间阵势已变他开始还隐隐听得阵外那人似狂暴似得意又似慌乱要点拨挽救的指引可接着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只听到了最后半句:“阿阙这宫中久埋深怨你招动了积压已久的怨气了……”

    果然如此!这阵势一经引动韩锷就觉得眼前刚才清明的景象却象全已不见身子只是在一片深山荒野里那是万古无人却独有一己的恐惧怎么会这样?他欲待长啸做歌一破岑寂可歌未出喉那阵势已变似乎自己又在闹市稠人中所有人都冷眼嘲笑地看着自己看这个傻子平白地放喉做甚。一股烦燥只在韩锷心头暴裂开来四周分明没有人但他偏偏感到有人而那‘人’不是真实的人而是一个模乎的说不清的“众”的概念——所有人都以‘一群人’的面目出现。韩锷就是可以凭一剑以清刚之气自振荒野可落于人群之中杀也杀不得砍也砍不得左支右绌左牵右绊众人的目光黑压压地压上来他一剑出剑势的力量却裹入泥流般地以千百倍的力量反袭他自己。他欲脱逸而去可暗处里却似突现方柠的目光那么乍暖还寒地看着自己;于婕坟头的小草花那么幽幽委委地凄怨着自己;小计的小手那么无力却让自己更无力摆脱地抓着自己;还有师父古卓……那期许那寄望那无奈那深叹……

    他欲以“石火光中寄此身”脱此困厄可如此多的牵绊人生正长如何又可如往日般视之如“石火”?而一那股股积怨似乎都凭空从地里蔓生出来纠缠缭绕只强迫要自己以短短百年一身之力将之理清梳整才罢。可此生所拥之力也少又如何能理得清这生人已过数千载的所有恩仇怨忿、尔汝纠缠?

    韩锷哀叹一声俯仰以避。可此身不材俯仰不得。他几次欲罢手又终于又于阵中振作因为想起小计那期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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