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江上晴云杂雨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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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用于技击之中一意为空最后只怕害人害己。看起来飘然一剑无迹无踪其实好多子弟也就误在了这个‘空飘’二字之上太不切实。为人习剑到不了太上忘情的地步还是不要太空的好。小锷你剑式脱俗但算不上我道门弟子。道家剑法于你不过是一层表皮罢了。论到你剑法的根底处的那股飙狂勇悍与为师我取径不同但也确实是让你得以独立自振的风骨所在。”

    韩锷出道多年还从未有人逼得他用这师父所说的状如“疯狗”的剑路。只见他剑路里已全抛道家“后制人”的旨要。他一向不惯与人争但即刀剑临身杀机迫眼何妨斗他个血溅荒天!——所有的年轻所有的不成熟所有的还算幼稚的事物不就是凭着这一股源于生命力的血勇锐气才可能图得个一己之所在?

    远远的艾可一直淡淡含笑的脸色突然微变了。她一意压迫韩锷就是为了想看看他那一抛矜持、一卸疏狂后那潜于骨子里的果勇。这样的神态已有多久没见?在别的男子身上以她所见所有的人都秉承着父兄遗荫、在尘世规范中长大惯了就是习于技击一向也还有所师承有所依托。久而久之已全失了生命底处那一种本该掩之不尽的勇悍飙劲。可那样的争斗才是真正男人的争斗也只有那样的争斗她才爱看!

    路肆鸣斗到此处也已兴起。技击是什么?技击也不过是彼此凭着肢体完成的一场对话——强与弱勇悍与怯懦坚执与放弃不甘与束手都在拳与拳、刃与刃的交击中体现出来。

    只听一个年轻子弟喃喃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已没有招路了呀简直象两个莽汉。”另一个世路较深的人看了几眼撇嘴道:“这也就算当世名家!出招已全无法度这还成个什么话?技击之术看来就是被这些胡搞乱搞的人给弄乱了套的。”

    那边的艾可虽为女身但以技击之术名列紫宸可见其功底见识俱都不凡。这时她也不由面色怅愕不自觉的连连摇头:这样的搏杀她也看不懂看不明白了。但她的脸上忽起怒意怒于这世上还有自己不懂与不明白的东西。这样的东西一向对她即有深深的吸引也惹起强烈的怨仇的。她恨恨地看了韩锷一眼:怎么他会明白?路肆鸣可以明白可他凭什么明白?凭什么这个挑粪老头儿当爹的他、对自己好象不屑一顾的他会明白!

    艾可心底忽生怒气她不能让韩锷羸虽说场中局势远远看不出韩锷有一丝一毫取胜的迹象但她是要让韩锷输也不能输得这么光彩。她的一支手忽向鬓掠去掠到的时候五指轻弹。“**针”——她弹指之际已出了她得自家门的看家绝技“**针”。那针隐隐微微大家都关注场中局势没人注意。那针原本就是藏在她鬓中的。这针制炼阴毒但出手法更是阴毒而艾可的取向更是刁钻。她攻的不是韩锷而是小计。

    果然旁人不觉场中韩锷却一直留意他的面色不由变了。他心有旁顾忽让众人莫名其妙的反身一挺凭空使出个当此局势万万不须用也不该用的扭转身段来冠后长猛地一飘已在空中卷住了那枚暗器。

    艾可的脸上却笑了她要看的就是他惶然失措之态凭什么他总能这么定定的!她脸上笑意越欢手底出针更是阴密毒辣。韩锷激斗之中只有以袖角散迎空甩摆卷开她阴袭小计的“**针”。

    ——丝三千纠纠缠缠。人世中所有的争斗他原不怕他怕的却是微一伤损自己那无多的牵绊。路肆鸣忽喝了一声“咄”呛然一声刀势突起。这一刀直直而劈直劈向韩锷胸前。激斗之下彼此心中已存敬意。韩锷刚以卷落艾可来的三针怆惶无措之下无力再避竟施出那战“倒卧铁板”。只见他腰一扭凭任那路肆鸣的一刀向自己当胸劈下袖角却一甩已卷向艾可射向小计的暗器可空中银芒一闪艾可这时却有一针已攻向他!他自己一剑剑势已到身后不及回转更不及躲避路肆鸣下击之刀却让人难料的反从他自己的胯下一击而出直袭路肆鸣颈侧。

    若论这一招他仓惶无措只以较技而论他是已败。但这招却是败中但求偕亡的招数了。路肆鸣的刀势及于他胸口不足毫厘之际忽端凝而收似已知再斗下去只怕是两伤之局。而韩锷此时却已不能收由心长剑在路肆鸣颈侧一划却留下了丝浅浅的血口方才勉力收住。旁人多未看清只听有人仓惶惊道:“四明刀客败了……”

    一语未完路肆鸣刀锋已收。韩锷挺身立起面上惭然一笑他不知艾可的阴袭是不是与路肆鸣商量好的但敬他刀法拱手愧道:“不好意思伤了路兄是我败了。”

    路肆鸣面上也难得的微有笑影:“你是败了。但这是两亡之局你死先我一瞬但我难逃你死后犹未撤劲之剑。”

    韩锷说出了“我败了”三个字后却只觉心头一空。当日在芝兰院中他也败过一次可那一次他毕竟心有不甘犹可托词为非战之罪。可今天当面搏杀他还有何话说?他心中郁勃难释但一向不惯于开言解释。他斗不过这个人世斗不过就斗不过了吧。静了一下他才冷冷道:“好我这就到陇中去。”他一转身返向座间。日影在他颈边一晃却有一毫银白色的影子在他耳根一闪。路肆鸣心中一跳那却是韩锷于险斗中没有避开的‘**针’。路肆鸣此时才明白韩锷为何在搏杀正激时突出败招心下却不由一怒!他一向顾忌艾可家世对她一直颇为隐忍加上艾可对他家人这些年颇多照顾所以两人面上交好他也不肯轻易触怒她可今日……

    韩锷已返回座间座后有一张还是一脸茫然不敢相信的小计的脸:锷哥怎么能败?他又怎么会败?他是他的英雄!

    韩锷一句话不说他没看向他老父伸手轻轻一拉小计又犹豫了下才拉起了那还懵懵懂懂的父亲一拍马背那马儿已一跳而起。他飞身而上那马儿似也知自己主人心中郁闷放蹄之下就向芙蓉园外跃去。

    那边路肆鸣忽一咬牙——得罪艾可也就得罪了吧他不能不象一个男人!只听他扬声道:“锷兄是我弄错了你没有败。你中了暗算陇中之约大可不守。”但他也不便明言至此一顿又怕韩锷死性果就一去陇中不返当下加了一句话道:“否则我必此生抱愧!半年之后紫宸之畔你一剑重来你我再无别无它顾的一战!”

    渭水边小计怯怯地拉了拉韩锷的衣角不敢抢先开口。

    韩锷的老父已经去了他似乎想安慰下韩锷的新败却言不及义在他眼中儿子可以与艾可之流平起平座已极是荣华了。他口气里的语意却让韩锷不耐虽然韩锷没说什么但两人之间却也静默了。

    他们父子之情似乎极淡。父亲走时韩锷也没说话。他就这么直直地站在渭水之滨站了好半天站得小计都怕了起来。可他不敢在这时去拉韩锷的手只有轻轻拉拉他衣角。韩锷却全无所觉的一动没动。小计耐不住轻声道:“锷哥我知道你没有败……”他心里一动怒道:“是不是那个假爷们艾可暗地里使了什么阴招?”

    他心思本灵动对艾可与紫宸更是全无信任一语及此更生疑念。想起自己一扫眼时看到的当时艾可脸上的表情心里更加确定起来——只听他急道:“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她把你给暗算了?”

    韩锷一脸郁懑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人生在世如果自己一剑之利不足以裹挟着所有的纠缠面对敌人对于他这世外之人那也就是败了。他算了算时辰忽伸手在耳后拨出了一支细如丝的“**针”那针丝在阳光下晃如一道白线。——**针这等细小之物要去除本不是易事好在韩锷当时虽没避过却已躲开要害所受只是轻伤已及时封住它走势但还是要算好气血流转的时辰才好把它拨除下来。

    小计看到那针他的脸上却似重又找回光彩来。只听他开口咒骂道:“那个假爷们儿她以后生个孩子一定……”他不敢在韩锷面前说脏话及时缩住口却拉着韩锷的手:“锷哥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败。”

    韩锷苦笑了下举目江中。天上之云乌银乌银的青白相混雨晴交杂一如这人世。照说——败也就败了吧他于这人世输羸不是早自道看淡了吗?为什么心头还是这么闷郁?闷郁得象那江上的云……

    江上的晴云夹杂着雨云。模糊糊的晴意混浊浊的雨色也不知到底是要晴还是要雨了。让看的人说不清道不明只渴想它能滂薄而落那也算一场浩荡。可那雨意却阻隔在天上想下也下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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