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人横海拜将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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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距他已不过数十步只听韩锷一声长叫道:“我是长安天子使——”

    “凡近我二十步者杀无赦!”

    他这句话却是用汉话喊的——他于语言本无天赋羌戎话原学得不熟。一到话多时就只有用汉话嚷了。那边汉军营寨中人早已望见了他们听到他这一句却热血一涌:好有二十多年了就没再见过天子使者这般威严的气派。羌戎人那领先追至的十余骑个个人强马悍根本没注意听他说什么转眼已奔入距韩锷二十步之内。韩锷知不能再等务必先挫其锋锐。忽一声长啸人已在车上飞跃而起他身形窜起得极低竟似贴地掠飞。小计在纵马狂奔之时犹惦计着他扭腰回看。只见韩锷的身形平展如贴在草尖一般转眼已飞扑至那十余骑跟前。他取势过低那十余骑悍戎各挥刀剑要斩他却有些够不到。接着韩锷一声低叫手里的剑就出鞘了。一片银光暴洒中只听得一连串马儿的悲鸣之声韩锷的身影在一匹一匹倒落的马儿中飞窜他那一剑剑居然都是点刺它们膝弯!

    他这一剑但求迅疾击刺面广所以也就不能过份力。但那些马儿都在疾奔之中膝下受伤前腿登时一软已扑通通一匹匹跪倒下地来摔得马上骑者一个个如下饺子般纷纷滚落。韩锷伸手一抄他身边没带弓却已从一匹倒马鞍侧抄过一把强弓手腕回途中砸开那骑士击来的手掌已顺手带上那鞍侧箭囊身子暴掠而退。只听身后一片惨呼之声却是那落马的骑士被后面骑者奔涌而上、来不及刹住、践踏于马蹄下的惨叫。

    韩锷已奔返车上人立在车尾颊上溅血在日光下显出一份峥嵘骠悍他冷冷地看着不足二十步远的人仰马翻已有几个骑术高手跃过了那一层阻遏正向前疾奔而来。韩锷忽一伸臂弯弓叼翎开弦就射。他于弓箭之道本不见长但取准尚佳。一连十余箭凡近二十步者杀无敕。只听一片痛呼传来一个个马上骑者翻身落马这本来沉寂的沙场草海一时竟漾起了一股极浓烈的血腥味。只见韩锷射杀了那当前奔近的十余骑后忽又一声长叫:“我是汉家天子使!近使车周围二十步者杀无敕!”

    他这一声长叫已运上内家真力身前听到的马儿个个惊悚那马上骑者也不得不连连勒缰。他们久惯见到的是汉人软弱不期还有人敢单车只剑伫立沙场独对锋锐略无怯色。已有人在低声叽骂着问同伴中懂得汉语的人韩锷在说些什么那略晓汉语的同伴就用羌戎话翻译了韩锷对面一时人人脸呈异色。韩锷脸色冷冷地盯着他们静静地仿佛天地在一息间都静寂了。只听他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左贤王我汉家大军已整装待。和则罢不和则数千里草原沙场不信不由此尽成焦土!”

    说罢他情知敌势不过略阻——他这一突袭而入本求的就是令敌惊愕一缓那汉营被攻之急。只见他更不迟疑反手一抓抓住了马辔一抖辔头人并不转身那拉车的双马巴不得地咴了一声已拨步向那营寨奔去。

    身后之人已又蠢蠢欲动先愣了下接着就疾追一时只见黑压压的数十骑跟着他那辆单车后面附尾而至。余小计已奔至寨中一看之下脸色不由都变了他情知锷哥一向甚少伤人生怕他此时还留有仁慈之念。却见韩锷忽然弯弓箭车子奔驰之下他的箭已不那么准但接连三箭还是把为之人射落马下余众见他威辣不由足下略有逡巡。却有一骑乘者极为豪勇反在疾驰中弯弓搭箭以牙还牙一箭就直向韩锷射来。

    那人似是羌戎队中极有名望的射手。他一出箭只见羌戎阵中一片鼓喝。这一箭来得劲而且疾直直地就向韩锷喉头钉来。韩锷也未料到对方人马中竟有如此快手被迫仰面一避那箭尖几乎是擦着他鼻尖掠过。接着就是第二箭却是瞄准的他的心口。他心头一惊——羌戎滋扰边塞难靖果然是有原因的!身子一平一个倒卧铁板腰竟是折了似的当场平平折倒。见那人一箭之后就待再射出第三箭。韩锷此时距那营寨尚有数十丈。韩锷知道如让他贴近那不只是自己一人安危的问题——那人身后的千五百余骑已鼓噪欲军如潮涌如果汉军为顾念自己不便开弓只怕就要带累身后汉军营寨。

    韩锷一声冷哼左手如持泰山右手如抱婴儿腰一挺已“咄”地出一箭。

    但他箭势虽疾却不是此道中高手居然被那马上骑者伏身躲过。韩锷见他身后诸骑已在蠢蠢欲动心头也不由叫了个“不好!”只见他忽一抛弓低喝了声:“杀了你可惜了!只是不杀你又如何立威?”他技成数年心中还很少有如今日这般的浮起杀气。只见他身形一拨人在车上拨起如电闪虹垂直向那人扑去。他这一扑分明是以一只孤挺长庚直扑向对方千军万马。弓虽不趁手但长庚一剑却是他一向自恃的。

    他身后的汉营中众兵士一声惊呼——这一剑纵杀得了那人如收剑不及只怕不马上被后面的众骑踏成齑粉!

    韩锷心知这一剑的紧要全不敢松泄剑上一片光华漾起竟如与绝顶高手对决一般那马上骑者面色一惊实没想到间隔二丈他还可以出剑伤人。他一惊之下韩锷一剑就刺进他的咽喉。对面一片惊叫随后羌戎之人各各奔来韩锷却已转身而返。他这一剑难的不是那一刺而是这一击即退闪身返。只见他身形极快竟在空中一个倒腾一翻身竟转眼已追上那狂奔的单车人重又立身车尾手操劲弓向后面追骑遥指。那追袭之人惧他威吓马蹄下不觉就慢了下来。得此一慢韩锷把他们渐抛远至数丈一人一车已驰入那微启寨门的营寨之内。

    他一进寨那微启的寨门立时关上。栅后汉军将士出手就是一阵乱箭羌戎之人不敢冒袭逡巡片刻才折身而返。

    对着寨门的就是中军大帐那帐蓬极为简朴只听帐内一声高笑道:“天子按剑怒诸候遥相望——我三军之中久已未曾见过如此伟岸的天子之使了!韩兄你我终究还是重会于边庭沙场之上。”

    那寨中兵士适才见韩锷单车冲阵英勇愤一个个已看得神驰目眩。这时为他们将军之声引动心里一股血性爆炸开来不知谁引的头然后只听得一声声雷呼山响:“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直卷出寨门。数百汉子的齐声呼喝果然威势非同小可对面羌戎之人虽众却已人人面上变色略生气沮。

    韩锷是不在意什么吾皇万岁不万岁的但这一声却似引动了他的激荡情怀——他情知两军阵前毕竟还是要有一个可以让这些三军汉子们甘心轻生悍卫、顶礼膜拜的偶像的。他知道那些兵士喊的虽是“吾皇”但心中那“吾皇”已不仅只是一个人甚或并不真的是那当今皇上而是包罗了好多好多:汉家河山生身兄父乡士桑梓娇妻稚子……正是因为大家没有办法一一叫遍所以才合之在一起叫出那么个“吾皇”来。

    那是一个民族的信仰与图腾——只见一个人已快步走出中军帐门迎上来那人将军穿扮年纪颇老但身材壮伟盔下略露出一绺白面容稍显疲惫。但那缕白遮覆下的黄色的眼仁儿不知怎么却让人感到一种热烈。余小计神色一愕——这个人他识得。居然就是锷哥在天水城头曾听过他吹埙以后又成忘年之交还跟自己争过一只野雉的那个老者!可今日所见的他却已非当日的短衣黄帽洒然落拓的风慨。

    只见那老者一张脸上全是皱纹这时皱纹里掺的不只有沙子还有笑。那么温和那么畅意的笑。韩锷见是他先是惊奇然后不由一声大笑:“今日果起故将军!”那老者也大笑道:“呵呵但愁新进笑陈人。”

    ——那老将是在笑韩锷年少入仕即蒙重用是个新进权贵要他莫笑自己这个“陈人”。韩锷已经下车军中最少虚套礼节他两人也并不寒喧那老者伸手与韩锷一握一握之后两人就不松开反就此携手进帐。只听那老者边走边笑道:“没想到我王横海黄沙百战解甲归田后还有重蒙征用之时。苍天毕竟不负老朽呀!”

    韩锷看着他的豪气——千军对面、犹不改粗放心中不由也是一畅。

    王横海?——原来他就是当年独立三关静曾当百万师的“横海将军”王横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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