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论少卑之且借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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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韩锷骨笛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四野一时寂静得让方柠不耐。杜方柠忽听他道:“莫失与莫忘是谁?”

    杜方柠一整鬓角——不知怎么面对这个相识已近四年的男子她突然变得不那么自信了所以才重又那么渴望将他重新吸引吧?

    “他们就是大漠王。”韩锷微疑地抬起眼这个名号他没有听说过。只听方柠道:“……大漠王即是河西走廊一带整个丝绸之路上的巨商同时也是悍匪。他们垄断了整个东西的贸易。这么些年了怕有近二十年了吧走在这一条路上的商队全部都要向他们交钱的因为除了他们没有人能即跟羌戎交好也跟咱们朝廷过得去。二十多年下来据说他们已累积下了一股泼天的财富富可敌国。他们的头子就是两个人莫失与莫忘。他们本是对头后成朋友后成兄弟再到后来居然都抛了本姓姓成一个姓了。”

    韩锷疑惑问她道:“可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他沉吟了下:“而且还是处心积虑的要杀我。他们计划得大是周详不象是随便出的手。”

    方柠却叹了一口气:“不是他们要杀你。”

    “而是曹蓄厚要杀你。我之所以要与你同行有一半原因就是为了这个的。”韩锷一抬眼——曹蓄厚?那又是谁?

    只听方柠淡淡道:“曹蓄厚其实该说他是东宫太子少傅曹蓄厚。”

    她叹了一口气就是在这荒野大漠也逃不开那些人世纠缠的:“你想必也知道东宫太子与当今宰相仆射堂之间的恩怨吧?这里内情相当复杂不是一两句可以说清的。”

    韩锷淡淡一笑:“有什么说不清的不过就是储位之争罢了。他们酒酣饭饱还犹有不甘都想独吞生民的血肉。”

    杜方柠却只微微一笑她今日显得格外宽容。“在你而言他们可能只是为了储位之争也只是为了你一向鄙薄的以生民之血供养一己私欲的权利。你可能觉得那是‘因’可我却觉得那储位之争也许恰恰是个‘果’呢?这世间的因果纠缠各有所见可谁又能真正的说清到底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就说东宫太子当然他有权谋之算可你怎知他不是仅仅因为自保而必需争夺那个你眼里有如鸡肋的储位呢?仆射堂中人何尝又不是如此?而裹挟入这场争端的好多好多人比如洛阳王比如三省六部比如曹蓄厚比如我所求又真的相同吗?好多人一生一世的梦想好多人一家一计的生计都纠缠进去了。当位者就是不争他手下的人只怕也是不容的吧?当年秦王世民杀太子建成千载之后犹有是非之论。可那个决定真的是他下的吗?随他的袍泽多矣如果他不下手他手下的房谋杜断、尉迟恭与秦琼之属就容得下他吗?从长孙无忌到徐世绩他们逼也要逼着他挥起那把刀子的。多少人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都已贴在你身上你就是想逃逸又怎么能逃逸得了呢?秦王得势可以重用魏征可如果建成得势呢?只怕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尉迟恭等都死之有日断无瞧类矣。你说那储位之争是所有祸乱之因难道不曾想过其实它可能只是个种种生存求诉的果呢?”

    她的语意里有一种宽厚的味道象在细细地跟韩锷说着这人世间的道理。只听她倦倦地道:“就象这一次你听说大漠王是因为曹蓄厚想要杀你只怕以为是东宫太子一党想要杀你其实这里面纠葛之深你未识深水只怕还是料不到的。曹蓄厚就是太子妃的亲生父亲他们在朝中根脉极深。东宫太子当年势弱全抵抗不住仆射堂的势力对他依赖很深也才成就他如今的势大。东宫一派近年来多有建树于朝中军中官民两道都势力渐固可这些都是需要用钱呀。”

    “那大漠王之所以能商通东西独自坐大在朝中就是有曹蓄厚的支持接应。东宫一年得之于朝廷的钱能有多少?倒是全靠曹蓄厚在这方面的营运将之贴补的了。当然他也肥得满门富贵。可东宫太子也不是全不明理之人羌戎之势渐大已成腹心之患如不能及早除之只怕社稷倾颓有日。所以他全力提点边庭。这次王横海将军之复出与你龙华会上夺魁后、为仆射堂所忌不得赴职洛阳却能出使塞外都是太子他一手谋就的。这是两步他试图力挽西北颓势的棋。当然也是与仆射堂经过种种争斗和种种暗地里的交换才获得的。可东宫之中自有人不愿看到这样的景况。曹蓄厚一向引大漠王以自重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边境平靖那他独自垄断的这东西贸易也不免就危怠了。在朝廷做一件事是很难的。内遭阻厄外陷猜忌。曹蓄厚一派在太子党中又一向势盛。所以东宫太子想摆脱对他与大漠王的依赖重靖边庭也是好难。好在有你一剑之利如能出使西陲外联居延、乌孙、昭武九姓内呼横海将军只怕平定羌戎之事可图。这就是曹蓄厚一定要杀你的原因——他之满门富贵是依赖着东宫目前对他的依赖的。他不能让东宫太子摆脱对他的依赖。你说这人世上到底什么是果什么又是因呢?”

    韩锷静静地听着心中有些惶惑怎么这个人世到了方柠嘴里解释却是这样的?只听杜方柠道:“就是眼下的东宫与仆射堂之争其实有谁知道:那其实就是皇权与文官系统的争斗……当个皇帝尢其是想有所作为、能够政令下达的皇帝也是好难的整个文官系统之利益是即得的他们不愿改变。渴望一个昏君容他们混水摸鱼的愿望远胜过渴望一个明君。为什么历朝历代朝政都会一步步渐渐败坏?这里面的原因只怕是不能不深思的。国若亡往往归怨于无明主。可正是那开朝明主所设立的一个掌管权利的文官系统在痛恨与阻碍着一个明主的产生。锷……你怎么了?”

    韩锷的脸上有些苍白他以为——他还曾那么幻想地以为杜方柠此次出塞是为他而来。原来一切还是她的那些争斗那些……他轻轻一垂眼:“我没怎么只是夜太冷了吧。”

    杜方柠看着他盯向别处的眼睛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她心里忽然浮起了一丝苦涩——为什么要跟他说起这些继续骗他不好吗?可现在的韩锷已不是当初的韩锷了骗也骗不住了吧?

    她刚才几乎已在明确地告诉他:我不是为了依恋你而来的我是为了东宫势力基础的重构而来的。太子已把势力的支撑点转移到了这边塞之上在王横海、在你我身上。而我同时还担任着诱惑你帮他清剿身边旧势力的重任。太子身边已没有可用之人因为这次他要削弱的是曹蓄厚内力无有只有借助外力。这是一场“借秦”也是我城南姓卷土重来之机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他要我借你之力联合昭武九姓除掉大漠王平定羌戎在险恶的朝争中给自己加上重要的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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