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指麾能事回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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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吾城西一百七十里处一个叫石板井的所在这里就是目下韩锷麾下“连城骑”的驻扎之处。这里是一片草原湿地很多每到春来许多内流河都在这里经过所到之处往往就成了沼泽。这里的冬天却格外的冷。

    这里也是韩锷用心谋划选就的驻军之处也即他的练兵之所。“连城骑”本以伊吾兵与居延兵士最为强悍近日以来已增至各七百余骑被他编成了“倾”、“覆”二营全名“倾城”与“覆巢”。数日之前王横海还专遣了七百余骑骑兵来供他差遣这样韩锷终于有了自己的护卫营。已快到开春的时候了塞上春晚总要到三月间冰才会化所谓“即今河畔冰开日正是长安花落时”。春节已过连韩锷都是过去了几日后才想起这么个节日的日子当真忙得他已经不计年节了。

    这时韩锷正在帐中给杜方柠写信忽见出去给自己放马的连玉站在帐门口怯缩着象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韩锷这些日子大忙连一向钟爱的斑骓竟也腾不出功夫自己来放。连玉是他现在的贴身卫兵。他一招手让连玉进来。只见他呈上信来却是王横海的书信。韩锷先粗粗扫了一眼见里面有一句道:“有一件事我颇对不起韩兄……”正要往下看却见连玉嗫嚅着唇挣扎着想要开口不由放下信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连玉年纪不大却是居延王妃见韩锷身边没人送与他在身边照应的。他本是汉人只有十七岁长得伶俐又心思机敏办事妥当韩锷对他甚是称心。只见连玉象是闯了什么祸一般用脚在地上轻轻蹭着——这个动作却让韩锷想起还在青涩年华时的自己心中微生柔和笑道:“说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想家了?”

    连玉摇摇头红了眼圈道:“我把宣抚使的马给放丢了。”

    韩锷一惊。斑骓虽性子桀傲不训但即是自己把它交托给连玉的它也就一直很听话。别的马丢了也就罢了斑骓怎么也会丢?他轻轻一欠身只听连玉道:“本来这好几天那斑骓见到新来的汉马后不知怎么就象有心思似的。头几天我放它出去吃草有时它起兴来就会跑得不见但最后还是会回来好象玩得很高兴似的。我因为宣抚使太忙也就一直没跟您说。可今天一出营它又跑远了我骑着别的马儿也追它不上以为它象以前一样玩玩就回来了。没想尽等着却一直没回来我骑着马儿到处去寻却也找它不到。夜都黑了还是没找到……”

    他说到这儿几乎都象要哭出来了。韩锷轻轻一拍他肩膀看到他少年郎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计却也不忍心责备了。微笑道:“放心它不会丢的。我去找找它看。多大的人了为了一匹马儿也不至于哭鼻子的。难不成我平时脾气那么不好为了一匹马儿还会把你军法从事吗?”

    他语意里开着玩笑连玉也忍不住破啼为笑了。

    韩锷却起了身。他口里虽轻松但心里却颇紧张。斑骓呀斑骓已陪了他六七年了怎么会突然这么不告而去?

    ※※※

    韩锷走出营外晚风一吹人似就精神了许多。他一时也不知哪里去找但心里却突浮起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来似乎感觉那斑骓就离他不远。他向那连玉平常放马的东边草场走去积雪初融草根枯白他精神一振想起自己好久没认真舒展筋骨了——这些日子太忙连必须做的晨课与晚课有时都忘了他要趁此机会舒展一下身形一腾运起“踏歌步”直向东奔去。他知道斑骓最喜欢到河边闲步东是有一条小河只是已经冰封。不一时他已奔到河边就溯源向上跑去。

    奔跑了有一顷远远的一块地势微有起伏的去处他隐隐地看见斑骓的影子了。他正待放声长啸却又见那斑骓身边似有个人。月照浮冰光影苍华那人影静静地坐着身姿甚是挺拨却给人一种熟悉之感。

    韩锷不由闭口悄悄奔近倒要看看自己那匹那么野性的马儿却能和谁呆得这么安静。他奔到离那马儿不足数丈之距就窜上了一株野树。树上枝干瘦桠他凝目看去却见那人身形还是个少年。只见他正轻轻地摸着斑骓的毛口里低声道:“骓儿骓儿还是你好。锷哥总想抛下我一个人跑到危险里去也不管我孤苦伶仃的没人照应。”

    韩锷一愣月色下只见到那少年的侧脸儿:尖尖的下颏大大的眼睛颊上一块淡淡的青记却已褪得差不多了——自从吃了祖姑婆的药后那青记似乎就开始消退了——那少年身段机敏灵利却不是小计是谁?

    已有半年没见了只见他身影却突然就长高了很多一眼望去完全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年郎的样子了怪道先前自己只觉得眼熟却没认出来。只听余小计附在那斑骓耳朵上低声道:“可是他甩是甩不脱我的。这不王老爷子不让我来我偷偷地可还不是跟着他派来的人马来了?只是锷哥知道不知会不会脾气。我不敢见他只有找你出来玩了。”

    他脸上神色笑嘻嘻的却又有一丝害怕的样子。韩锷先一见他只觉一愕然后心头就一热才明白适才接到王横海书信上说:“有一件事对不起你……”是指的什么。接着心头却不由微微一恼——恼的是小计居然如此的不听话平白让人担心。这时见到他这样子那一点点恼怒却也就快释然了。他坐在树上把两条长腿轻轻地晃着眼看着余小计窜高后的样子心里只觉得一阵安然。

    最近这大半年他常常心中悬悬的也不知悬挂着什么。这时见了小计才突然觉原来自己一直担心的是他。

    小计的身影很有些高挑挑的样子了有一种少年的瘦与修韧腰呀、颈呀、都已有些长成的模样看来以后比自己也不得矮到哪里去。只是仅仅半年他怎么会一窜几寸长了这么高?他心里不由隐隐想起小计身上的隐疾一向以来他的样貌与骨龄是不同的现在似乎才相合了。他心头想起这次塞外之行本是要为小计寻药的没想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直忙却一直没空出手。他心中一急想到:这事却再也拖它不得了。那斑骓却已看见了他当下一声欢嘶。也是、这最近以来它见到韩锷的机会也比以前少了许多。这几日如不是有小计陪它想来也寂寞。

    余小计一惊回头就已见到韩锷。他脸上兴奋得红色一腾然后就有些怕怕的样子。韩锷一见心里那残余的一丝恼他不乖的念头也就此冰释了却装出一副严厉的模样。小计不由趑趄不前叫了一声:“锷哥……”

    韩锷沉着脸不出声。斑骓却已先奔了过来把头颈挨向韩锷悬着的腿上轻蹭着。韩锷却没理它只拿眼狠狠地瞪着小计。

    两人好久没见乍见之下彼此不由都觉得有些生涩。似乎一壶烧开过的水时间久了凉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热一热。

    余小计闷了一会儿忽一声大叫:“我不管我不管我反正已经来了。你就是要送我回去我半路上也会跑的。别人断断看不住我除非你亲自押送我回去但送到地头我还是要跑回来的。这半年憨吃憨睡闷也闷死我了!”

    见他又恢复到以前赖皮的样儿韩锷却也绷不住了。虽勉力绷着脸唇角还是露出丝丝笑意来却又觉得不能笑——要再这么纵容下去这孩子以后会更不听话了。小计何等乖觉早看到了。装乖地慢慢走到韩锷身前轻轻拉住他的小腿然后猛地就一跳而起身子窜高一把就抱住了韩锷的脖子口里软语道:“锷哥其实你也好高兴看到我是不是?你们大人就总要装成这个样子吗?心里明明高兴还要绷着。”

    韩锷本还想正颜厉色地数落他一顿余小计却哪给他开口的工夫?身子一落已落在树桠上伸手偷袭他肋下定要让他笑出声来。

    韩锷本不怕痒原来是为了有时逗逗这个小弟开心才装出怕的。没想凡事当真都有个习惯装了几次竟真的有些怕这孩子呵痒了。不一时在余小计的利爪下他就再也板不住统率三军时的镇定了触痒不禁反手去攻击余小计。余小计一时呵呵大笑。韩锷心里却微微叹了口气:这次自己又输了!白经过这大半年的磨练本觉得自个儿成熟得大非往日可比怎么还是拿这么个小屁孩儿毫无办法?所有的直言厉色在他面前根本就开不了口?但心里还是有一丝温暖漾漾的——现在毕竟还是只有在小计面前自己才是一个完全真实的自我了。

    余小计已安静下来并肩和韩锷在树桠上坐着看着天上的月亮叹声道:“锷哥竟然是真的我又找着你了。我本以为你不要我了再也找不到你了没想你见了倒真的没骂我……锷哥你现在很累吧我来找你是想说我也要参军!我要在你手下当个小兵。开春不就要打仗了?老人不常说:打虎还要亲兄弟上阵全靠父子兵吗?锷哥你教过我的功夫我可都没放下。不信的话我练给你看王老将军还夸我来着呢。锷哥你叫我也带几个小兵跟着你打仗吧。”

    韩锷一支手轻轻揽住小计的肩膀心里一片温暖:这孩子……口里却微笑道:“倒是也行不过什么叫‘打虎还要亲兄弟上阵全靠父子兵’?你说说咱们算是亲兄弟还是……父子兵?”

    小计被问得一愣然后扑哧一笑掉头不依道:“你占我偏宜!你才多大也想起‘父子’来?有本事找那些女人们生呀。我不过是个野种你这偏宜就是占了也不是好占的。”韩锷侧身避过他的胡闹看着月光下小计的脸只觉一股如兄如弟、如朋如友的温暖在心头漾开。谁说这沙场之内一切俱是无情的?

    ※※※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余小计到了军中已有一月有余。军中虽苦他这小小少年却长得更为结实了。旁人看着断想不到这少年其实只有十五岁总以为怎么也快十七八了。只是他的脸上不小心时还时不时露出一点孩子似的稚气。在他缠磨之下韩锷只有回书给王横海说小计已到军中多谢照顾请不用惦记以后就留在自己身边了。为了拴他的心还当真拨给他十几个老成之人让他带着以为消息探马之用。

    他本不是认真的没想小计这孩子却把自己的差使看得认真无比。他有些事上原比韩锷聪明在王横海那儿他就学会了好多胡语想来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好赖在锷哥身边的。这时在石板井又混了一个多月竟基本可以操着半夹生的胡话跟数城之人对答了韩锷却直到今天还只能把羌戎话听懂个大慨说是不会说的。于是余小计倒成了他的通译一有闲暇就侍候在他身侧。平时小计对这四周形势也研究得着实卖力从早到晚只要有空就带了手下之人出去打探军情。另外他可能因为长大了性子也变了不再那么贪玩儿韩锷交待的功课居然晨晚之间做得极足。军中本多有技击好手他是韩宣抚使的爱弟加上人精乖谁会对他藏私?一时竟被他七七八八学会了好多东西。

    面对这么一个乖觉小孩韩锷就算真的性子严厉却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但这日他却是真的动怒了。只见他板着脸孔眉头紧皱地道:“谁又让你出战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在军中虽一向沉默但也一向很少动怒。这时一怒气连营下诸将也觉得心中惴惴的。余小计却一脸无辜的样子因为是在中军帐中他也不敢如平时般回嘴胡闹。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说不出话来。韩锷心中脾气更大知道他又仗着自己可怜的小模样儿在软化自己心中的怒火了。——他今日动怒实是为了近日羌戎右贤王可能感觉十五城局势不妙不待春开自己也还未及从极北之地返回就已遣座下万余铁骑对十五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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