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阵云冷压黄茅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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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已到连城骑的中军所在忽然一片颦鼓之声大噪起来。那鼓声似能催动人身体里的鲜血。那血色最先浸抹上了韩锷黄瘦的颊星星微微虽弱而清晰。然后它似一下点燃了营前千五百名将士们的脸。一千五百张刚毅的男性的脸忽然次第地烧了起来有先有后沸腾起一片鲜血。

    鼓声之外四野雀寂。但那一千五百余骑人马的血流的声音却似暗地里做为陪衬在这荒草平野间长江大河地奔流起来。韩锷小睡后的脸上神情是坚毅的。帐下三军还是头一次见到韩宣抚使脸上也腾出了一抹红淡淡的却似一面招扬的旗。那旗上只书了两个字:果勇!

    韩锷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所有的话到了唇边只化做一个字:“击!”

    一千五百余人一齐放马——羌戎先锋已至他们久胜之下其心必骄因骄而势虚因虚而名盛实弱。何况他们初初赶到正是人马疲惫之时韩锷帐下三旅却是养精蓄锐久矣。他们必需陷其前锋折其锐气引动大军增援。那时才是这一战真正的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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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粘木赤的先锋乌旺就在距韩锷中军三里之处。这一带草海弥漫他们追索韩锷主力已愈一月正是人心骄燥之时。天已近晚他们已现了韩锷的主力当下歇息欲于明日动进攻一举而擒然后这弥漫了一月有余的战事就算大功告成了。

    羌戎之军休整却不似汉军的制度谨严。各各下马三五成群随意盘坐。有营帐的支起营帐没有的就露天过夜。连日暴雨羌戎之兵们没有防备一个个苦不堪言。粘木赤却御下极暴只求事功那些羌戎士兵有好多已生湿疹或者患上痢疾。这时五千余骑人马因为粮食不齐正在各自生火有的人还在远处拉着肚子。就在这时鼓声远远响起。他们还没在意:连城骑徒有虚名势弱可欺这些天他们连擒带斩已过数百骑。没想鼓声过后他们全无防备时黑压压的一片人马已飞奔过来。羌戎大惊有的才解了衣甲弓刀还在歇息这时装备不及跣足丢箭地就疾疾向马边奔去。乌旺一阵大吼拿起鞭子在身边人群里乱抽催促迎敌。就这么会儿工夫连城骑已卷蓬而至。羌戎营中甚至不及排阵放箭只歪歪斜斜的有几十箭装装样子射出全无阻厄的就已被迫任由那连城铁骑冲入自己营中。本是疲乏之时兼之全无轶序再兼之轻忽骄慢全没料到。羌戎人被那连城骑中骑兵一时冲杀进来远箭近刀连射带杀瞬息之间就被他们斩伤了几近五百余士兵。

    乌旺带着几个将领一阵狂呼可局面大乱乌旺也控制不住。任由那连城骑分为五旅纵横搏杀许多羌戎士兵还未及上马就已被人搏杀于当地。有的拉肚子的裤子还未及提好已被杀于自己刚拉下的一片矢溺之中。连城骑蓄势之下极为勇悍。他们多为十五城人马苦于羌戎久矣。兵战以势成胜。他们势盛越斗越勇。只见当中却是汉营字号的护卫营虽已力疲却分为两股。一股为高勇统率为报同袍之仇悍不可挡他们这一股多为健骑杀意凛烈。另一股则是一匹马上连玉高擎了一竿“汉天子使韩”的大旗紧跟在韩锷马后冲击矫健十荡十决。这一股军马中余小计脸色苍白鼻眼都脏脏的可他手下十几人俱是技击好手冲荡犹锐。韩锷背倚雕弓手执长庚放马奔腾披锋析锐所向无匹。

    韩锷在马上时时腾起因为长庚虽短但十步之内俱在他一剑击刺之距。韩锷这时已全收起了仁恻之心。两军相接勇者即仁!他纵声高啸独提五旅连声喝叱指挥手下或左或右往返搏杀。

    乌旺已红了眼睛。他本是先锋擅开强弓已数次搭箭向韩锷射去。无奈韩锷身形灵便跨下所乘更是万是挑一的良驹根本射他不到。好在羌戎开始遇杀之人要么是最警醒的反应最快的多半倒是最痴钝的一批。他们本已习惯各自为战。损失三分之一人马后已稳住阵脚。一时草海之中杀声振天。大家的鼻子里都是人马的臭气与血腥之气。但这气味似乎更能激起人本心里的狂暴。

    又自搏杀有顷韩锷见羌戎已缓过神来自己这方已伤损渐剧开口喝道:“退!”他军令如山又兼早有布属。他已得报远远见到那粘木赤大军已得探马之报直追跟了过来此时不退更待何时?那手下五旅登时各依方位按照早已斟查好的路线冲阵而出远远逸去。

    乌旺早杀红了眼他喝道:“追!”——自从他与汉军对垒还从未吃过此等大败。如此重的伤损他怎能不恨?如果不亲手杀尽敌人他还有何颜面统率先锋之骑有何颜面去见主帅粘木赤?

    他口里一阵呜哇呜哇的咆哮手下兵马已各按部族衔尾向那韩锷逸去的五旅追去。其后粘木赤大军已到八千余骑也掺入了追击之局。

    天色已乌——草原的傍晚来了暮沉沉的天上没有月星也隐隐将出未出。乌旺却盯准韩锷之旗衔尾向韩锷直追而去。他们一奔一逃已近小半个时辰。韩锷是先已斟查好的路径有奔有绕可羌戎之人却全没计划有时见路近就直追而来却成十上百的人马一下就陷入了泥淖里挣扎不出渐渐深陷。

    追击他们这两百余骑连城骑的羌戎之兵却好有近三千余人拖拖拉拉绵延里许拉成一线。其中有乌旺的手下也有后面粘木赤的中军主力。乌旺在夜色中虽数次险险马陷深泥却于狂躁之中并不细查也不详看自己陷落的人马——夜色太黑就是看也看不清只是衔尾直追。韩锷却时时返骑冲荡然后再放马逃逸。忽然一箭在他身旁掠过直向小计那全无防备的后心钉去。韩锷大怒见那箭势猜是乌旺的臂力才可射出。他长叫一声人已在马上腾起一把拍落那箭。但第二箭却又已到。韩锷长剑一击将之击落。口中怒道:“好乌旺今日我就先杀了你以祭亡灵!”

    他并不掉转马头人已在马背上跃起。他距离乌旺也不过两百余步当下放步疾奔人如飞腾转眼已到乌旺军前。眼看他去势已被乌旺手下拦住。韩锷忽高叫道:“小计助我一弩!”

    余小计闻言当下返骑冲来。到五十步内从怀中掏出韩锷给他做就的弩儿一开弩射去。他取准乌旺但毕竟年少臂力犹弱那一支弩箭射过韩锷耳边时已经势弱断杀不了乌旺的。韩锷正自与羌戎之兵缠战见弩箭已过耳畔忽长声一啸身子纵起不顾那劈向背心的一刀一掌向那箭尾击去。他这下力重自内息只见那弩箭半空里一顿一颤后面箭竿俱已被劈碎只剩一个箭簇直向乌旺钉去。只听空中两声长叫声音俱惨其中之一自韩锷他虽以背卸力那一把羌戎长刀还是劈在了他的背上登时衣衫尽裂溅出好长一道鲜血。小计一见之下目睚欲裂催马就奔了过来。只见韩锷回手一剑之下已斩了那伤己之人向后疾退。

    另一声却自乌旺。那一粒箭簇突至因为太小他看也没看清。然后他的双手抓向喉头惨呼一声倒下马来强壮的身子却为后面奔来的马儿所踏骨肉碎裂当场身死。韩锷一击成功后身子已猛然倒跃直向自己队中扑去。见小计正自不顾命地赶来然后他却听得有马儿一声悲鸣却是小计的马儿中箭而倒。接着一片箭雨小计的腿上也着了一箭。韩锷更不答话在小计落地前已抄住了他身子飞奔掠地而行直直地向自己斑骓跃去。

    后面箭如雨至韩锷把小计却抱在胸前口里低声道:“好小计当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着他已奔到斑骓前见自己所部已向先跑去余下等候的是小计身边的十余骑。他身子一挺翻身上马无意间碰到了小计腿上的箭羽小计痛得微哼了一声。韩锷低声道:“你没事儿吧!”

    又疾喝了一声:“走!”接着与余小计一马双乘率着那十余技击好手向越深的夜色中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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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战生于茫茫的夜色间。连城骑依仗地利所杀之人还远不如他们诱之陷落沼泽的多。羌戎之人人马俱盲开始只是疾追任由一匹匹马儿陷入泥淖于不顾。搏杀至半夜他们才突然醒悟因为陷身处是方圆几十里的大草场他们迷失了方位要退也退不得。半夜之后攻守易势连城骑倚仗地利开始了反攻。羌戎人马连战带陷一夜之中损失大半。那后部之人欲要突围而去却遭到了久已伏好的“倾城”、“覆巢”二营之迎面痛击。除偶有匹马落荒而逃几乎俱都被逼入了那噩梦般的草场。

    到后来连城骑三千余人几乎已分成了大小数百股在一片泥沼中截袭羌戎之兵。他们在沼泽之地都已标好地标地标又极为隐晦羌戎人不识可连城骑中人马却知哪些浅水可渡哪些不可渡。哪些地方看似平6实为陷井。羌戎之兵左支右绌此时已陷入绝境。

    韩锷却与余小计一马双乘遇敌杀敌在兜转着寻找着粘木赤。但遇手下困厄就马上上前解救。以他一剑之利蓄愤之下单骑邀斗有谁可挡?余小计不顾腿伤弩箭颇一夜之间也杀伤了数十骑。

    这一仗直打了三天。除了头一夜战况极烈以后几乎呈一边倒之态最后只是搜索残余之敌。羌戎粘木赤帐下万五千余骑逸去的还不足五百其余之人或死或俘竟成了他们重新势盛后的次重大失利。

    唯一遗撼的是:粘木赤没有找到。但突围而出的人中似乎也没有他说不定已身死于哪个泥沼了。直到泥干骨烂为哪个牧民现怕也只剩白骨星星断料不到他就是羌戎中右贤王帐下曾叱咤一时、锋头极锐的粘木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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