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天漠漠鸟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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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匹骓马行走在伊吾城北去的路上。城北即是沙漠其实沙漠中本没有什么路只是返身回顾时那一串儿的马蹄印儿才让人感觉那足迹还象是一条路。另一匹马上驮着食水杂物默默地跟在后面。前面骓马上的人身影看起来很落拓疲乏的脸上风尘遮面但一双眼却依旧相当坚定——就让我一个人走且让我一个人走反正这个世界我已惯独行。

    十五城的局面已经初定有方柠与古卓在什么事想来他们都摆得平吧?韩锷唇角隐隐升出一丝讥笑: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他们两个摆不平?——东宫与仆射堂势倾天下而他两人俱都是其中的头面人物。好在他有一点可以确信太子党与宰相相争虽烈但方柠与古卓应该还都算做事的人有一个底线他们该不会破——那就是、不至于让党争影响塞外大局。所以他放心。而羌戎此时正陷入内乱也许正是时机。

    他不能再顶着那个什么三州防御使与天子宣抚使的虚衔呆下去哪怕那虚衔下还有功业还有温香软玉还有许多可做的事还有方柠。但那是掺杂着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丑恶的功业。——君子可欺之以方方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吧。那一大串所谓大丈夫真正的功业的诱惑下自己到底要帮着朝中那上上下下、所有的食利者完成多少巧取豪夺?

    他不能再呆下去否则不只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那少年时曾经渴望一尘不染的初心也无法面对那个对自己如此仰慕的小计。他给小计留了书信信中只有几句话:“计你所说均是。锷哥注定不是可以提携一旅征伐天下以邀俗世功名的人所以锷哥这一次要单身远行。如有一日极北之处白狼星灭那么就是锷哥功成之日。但如此好的结果锷哥也只敢做万一之想。前程险恶不能带你。人世炎凉万务珍重。”

    他这一次可真是决绝而去。他不担心方柠——无论再怎么举世滔滔她这样的女子都会很好的保护好自己的。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让他担心的却是小计。想到小计接到信时大大的眼睛下尖尖的下颏上可能会挂起泪痕。他虽此心决绝却也无法忍不住挂心。

    ※※※

    探马传报羌戎王“天骄”乌毕汗大会羌戎左右贤王及诸部落领的地方就是在青草湖。韩锷此行的目的地也是青草湖。他在行前已仔细研究过这一路上的地形——青草湖距伊吾城好有千余里途中有沙漠也有草原还间杂有戈壁。他此时已行到了巴丹吉林沙漠北部的边缘。秋来了天上时有大雁飞过振着翅向南飞去。青草湖再往北就是那个苏武牧过羊的北海了吧?“携手上河梁游子莫何之?”……当年李陵与苏武一别的地方却不知却在哪里?其时他们心中更不知是何等况味?

    ——韩锷离开伊吾城已有三日心中正自胡思乱想却遥遥地见到前方沙漠中倒卧着一个小黑点。及走近了些才遥遥可辨那是一个人。那人倒卧的不远处还有一匹牲口倒毙的身影。韩锷驱马向前又靠近点儿才忽一扬鞭——因为看到那个人却是身穿连城骑的服色。衣色青黑好象还是护卫营中的汉军。怎么护卫营中有人在沙漠里迷路了吗?

    这时两人相距还有两里许。韩锷坐下马快不几步就已奔到。他翻身下马急望了一眼果见那人是王横海所差遣来的人马中的一个。脸很熟但却叫不出名字。只见那士兵嘴唇干眼睛微睁着已是半昏迷状态。韩锷心里忧急一把解下马鞍边挂着的水囊身形一跃已到那人边上。他伸手揽颈就要扶起那人把水囊就向那人口里灌去。

    可百战成名的他这时心里却划过一丝警觉那是——杀气。在这个空荡荡的沙漠里他感到了一股杀气。他用眼睛向四处冷冷地搜寻着找寻着杀气生之所在。四周空空如也让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幻觉。他的手不停抱起了那士兵的头一点水注下濡湿了那兵士的唇。那兵士一睁眼就已认出他。那兵士的眼里忽有一丝惨厉的神色似是要诉说什么却说不出。韩锷才一愣就见那本半僵的兵士忽然飞身而起向自己身上抱来。韩锷这时才惊觉那杀气似乎就是从这士兵身上传来!为什么这个垂死的袍泽会突袭自己?他想都不及想一只手伸出轻横在自己与那士兵之间手里还不敢太用力怕真伤了那士兵性命。

    却见那士兵虽不说话眼里忽现一抹血红看着可惊可怖。他的双手直向韩锷身上僵僵地抱去可眼中却在警告着什么!这时韩锷突见血光一爆。只见一根黑色的尖尖的东西从那士兵背后肺中穿过直向自己心口扎至。——杀局!韩锷一声长啸原来这是杀局!

    他身子忽一矮那柄尖尖的精钢所铸的黑管样的东西已透过那士兵的身体穿入了他的左肩头。

    这一招太快快得韩锷只来得及避过要害。他体内撕裂一痛但双手抱住那兵士两腿一弹人已向后窜去。他隔着那士兵来不及看到那埋在士兵身底沙下的伏击者倒底是何等人物。但那人分明追袭而至。空气中响起一声尖啸却是那人手中乌黑的中空铁管出的啸叫。韩锷只见空气中几滴鲜血正在那铁管飞袭之下向后抖落那是那兵士的血还有自己的鲜血。他退得太快那跟袭之人扑得也太快他全不及看清那个矮矮的影子是何等人物。

    他这一退足有三丈。脚再落地时脚下忽虚似是踩到了浮沙——有陷井!韩锷头上冷汗一冒眼睛一瞥一瞬间瞥到沙地上露出一截中空的竹管——沙下还有人!

    他只及警觉就见一片狂沙已飞暴而起只见一蓬刀光从沙地里翻腾而出地似乎翻了一样漫天昏黄到处都是沙子而那刀光腾起似是带起的沙粒已足已杀人。韩锷双足一弹身子蜷缩而起直向空中暴冲而上。他来不及腾手背上肌内一跳一弹只见他背上缚着的长庚哑簧咯地一声长庚已脱鞘而起。韩锷右手抱住那兵士左手操住空中的长庚蜷着的身子在空中猛地展直一剑就向那铁管迎去。

    当此险境遇强挫强迎难而上本就是韩锷的脾气!黄沙飞舞他的头束已断抢在那刀光落体之前他的长庚在空中与那铁管已迎面而遇。铿然一声韩锷借力疾退那追击之人也为之一挫。可满天的刀光沙影已卷袭而至。沙子洞穿了韩锷的衣角那刀光更是狂悍已极空中一劈韩锷肋下就溅出一道血痕。

    可他退得也真快倏忽之间在那两人全力一击不及跃近之时已又退出丈许。然后他身子一落已平平坐在沙地之上怀里还抱着那个兵士。空中鼓荡的沙缓缓落下韩锷浑身浴血在对方突袭之局下他虽侥幸逃命但一接之下已受重伤。怀里的兵士也已到了油尽灯干的地步只见他嘴里不断地咯着血却勉力开声道:“大漠五韩帅是大漠王……”

    他在尽着最后一点力气让韩锷多了解一点情况。韩锷没有抬头看向那两个人而是低头望着怀里的兵士。那士兵虚弱地挣了挣道:“你快走!”——他似乎还想拚尽最后一点力气挣脱出韩锷的怀抱无力帮他却敌起码也要不给韩帅增加负累。但这最后一下的挣扎已耗尽了他的力气。他虚弱之下肺部重创这时只见他身子不停地痛苦地扭动一口口带着气泡的鲜血直从他喉中咳出两眼焦急地望着韩锷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死亡的过程极为惨厉身子象负伤的动物一样做着最后的挣扎。韩锷无力相助只有尽力地用一支手抱住他。——这个兵士叫什么名字韩锷努力在自己脑中搜索他忽然痛恨自己一向对人名的记忆力……可怜无定河边骨……却犹是哪个春闺的梦里人?出塞从戎而家乡千里万里的遥隔。如果他能记起这个兵士的名字起码此时可以大呼着他的姓名在他最后最渺茫的立在生死一线间的时刻用他的名字为他招魂用叫声为他把握此生最后的一点确定。可他想不起想不起!

    那兵士的挣扎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口中只剩倒气。最后一口带着气泡的血咯出后他的眼不甘心地睁着直直地望着韩锷那是他最后的一点牵挂职守的不安。韩锷的脸色却平静了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却是第一次眼看着麾下之士死在自己怀里。他的喉头一阵阵地耸动最后感觉到那兵士初死的躯体突然之间显出一种说不出的绵软似乎这个精壮的生命所有的力气一刻之间都散了。对面成犄角之势把他盯住的两个人却一直面色冷酷地看着他他们要在韩锷失神中找到一点攻击的机会。

    韩锷怀抱一人照说此时身体姿式必有疏虞可他身上腾起的一股悍厉之气淡淡的绵绵泊泊的似乎罩住了他所有的疏露让那两人也不敢轻易出手。韩锷伸手轻轻合上了那兵士的眼睛这时才抬眼看向前方道:“大漠王?”对面的两人一个干瘦一个较胖面色苍黄风沙满裾额上皱纹深刻。其中瘦点的那个拿着一把阔刀另一个胖的就是最先伏击韩锷之人手里却拿着一根很细的二尺余长的中空铁管那管尖极为薄利。韩锷望向那胖点的道:“莫失?”

    又转眼看向另一人(eb用戶請登6,.net下載TxT格式小說手機用戶登6netbsp;他的声音很平静肩头的血本还在流但这时却流得很慢了已转为浸出——莫失和莫忘就知他的技击之术已修为极高已可以自闭血脉。韩锷失血的脸上现出一点苍白。却见那莫忘狠狠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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