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弹指倾去来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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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锷重入洛阳城时正是黄昏时分。那一天金粉浮浮泛泛地在堤柳、门墙、巷道上面就那么虚飘飘地敷着。却又象深入底里渗入那已衰败的柳色才粉就的门墙油腻腻的巷道间渗得颜色都交混得说不清了。也说不清这掺入洛阳城中的阳光是虚饰还是深切地妆点着这个几朝故都。

    城门口的城墙依旧是橙红色的那是用糯米汁捣粘土筑就的。洛阳是一个声色之城它不象长安那么腐旧惨淡总有一些虚华华的影子浮在表面上象洛河水中的倒影。——安乐窝依然安乐姐儿们的脂水倾倒向御沟之中水面便微微腻起一点人的污渍可韩锷看来并不觉得脏反而觉得那正是一点人间之气。

    他又倚马在那御沟斜上的小桥上闲伫了一刻阳光洒在他坚挺的下腭上除了更加标挺一切也许与四年前没有什么不同。今日他进洛阳后却没有回自己的宿处——当日“来仪门”余婕在他一入洛阳后就给他安排了宿处——也没有回自己的官署却是骑着马儿在这洛阳城中从西市到东市从茹家凹到安乐窝毫无目的的闲转了起来。安乐窝两侧楼头的姐儿们依旧有人在拿眼看着他但这些姐儿只怕已不是当初的那批了。他骑马走过小街想起当日就是在这里一只脏瘦瘦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马缰然后一切变乱就都开始了。小计现在在哪里?他眯起眼望向西边的日光想着。有一年没见了那小子不知可长高了点儿没有。说来也怪这些日子来他本来一直深心痛切着为生过的好多好多的事。但今日猛地终于重入洛阳了他心底却似开心起来嘴边甚或挂着一点点笑影心头想:也就是这样了身边所经已坏到极点了想来以后所经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只为这一点感悟他莫名的就高兴起来。

    就是师父之死祖姑婆之病顾拥鼻之命丧那不也都是他们一意所求的吗?他们都是主见很强的人对于真正坚强的人来说这个人世没有悲剧因为那是他们选择的所有的后果他们都会承受。而悲剧只是软弱者的自伤与自怜吧?——韩锷心中有些喟息地想着。身边忽有人跟他擦身而过相互碰了下。韩锷怔了怔这道上人本不多怎么还会蹭上?接着他却吃惊地在自己衣褶上现了一张纸笺。他愕了愕还有谁能在自己都不觉间动上这番手脚?虽说刚才自己游心它顾。

    他轻轻拿起那张折好的纸笺展开就在日光下看了起来。日光洒在那笺纸上上面一行行字迹秀润。只见上面写道:

    凤尾香罗薄几重

    碧纹圆顶夜深逢。

    扇裁月魄羞难掩

    车走雷声语未通。

    曾是寂寥金烬暗

    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可系垂杨岸

    犹自三更待好风?

    韩锷心头一怔一迷只觉得阳光一瞬间都迷惑得人糊涂了。那分明象是方柠的字迹。为什么是“夜深逢”而不是“夜深缝”?又什么叫——斑骓可系垂杨岸犹自三更待好风?这语句为何如此恻艳是方柠在邀约自己吗?洛河岸边董家楼下三更时分伫马待风?

    韩锷怔怔地抬起眼难道一切都没有变?这些年的时间只是一梦?他心里微微一阵沮丧却忽又有一点热望烫得心头微微一疼。只觉得指尖捏着那纸笺的指头触处都脂腻粉滑起来。

    ※※※

    到了三更时分洛阳城的喧嚣也早已平定下来。可能犹有人家歌舞着未歇——这个城市是一向不管什么天下变乱的只要还能歌舞就要歌舞。空空的街上有一点点烛烟的气息给这晚来风静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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