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深院焚香夜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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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锷勒马在林外不远处等着他情知小计头一次打到东西的高兴劲当然也不忍心拂那孩子的兴头就停在那儿等着他蹦出来表功。没想等了一时只听林内小计忽然开口和谁吵了起来似在犯口。韩锷一奇驱马入林。等走近了却见林中地上小计正守在一只野雉边上手里晃着他刚拨下的那只小羽箭大吵大叫道:“是我打中的根本就是我射中的!”

    他身前不远却有个老者骑着匹过瘦的黄骠马淡淡地看着小计:“我没说你没射中我只是说你射中时已是一只死鸟。”

    韩锷冲那老人望去却见他戴了一顶黄帽身材枯朽而又劲健竟是自己前些日子天天晚上在城墙头上听他吹埙的那个老人。他一愣冲那老人一抱拳还没开口说话却见小计已蹦过来要他出面说理。

    那老人已看见韩锷便洒然一笑:“好了小家伙即然你哥哥已被引了来咱们也别吵了那鸟儿就算你打中的如何?能不能烧熟时也带上我野老儿一份让我也沾一沾腥?”

    韩锷见他言谈举止大不寻常手里拿着一把铁背雕弓。那弓甚是沉实看来分量不清。他一臂上还长了好大一个瘤子。他注目向小计提来的野鸡上望去却见那野鸡细细的颈上竟被一支长箭贯穿而过心中一赞——好射术!他心中大起敬意开口道:“原来是老丈。请问……”

    那老者笑着一摆手没等他开口却见余小计笑嘻嘻道:“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我也知你那一箭是先射中的你要不跟我吵我怎么会跟你吵?”说着笑嘻嘻把那野鸡捧到那老者马前直接帮他挂在了鞍侧。他本不是不讲理的小孩儿当着他锷哥的面尢其要显乖。却听那老者笑道:“我要不跟你吵怎么会引得你哥哥前来。”他含笑看了韩锷一眼韩锷已知他是有意相会当即报名道:“小子韩锷请问老先生……”

    那老者很深很深地看了他一眼“老朽弃置已久困居荒野名姓倒不必提了。不过是一废……”

    ——原来他姓费?韩锷正想着。却听那老者道:“……废将军罢了。”

    他语气里大有感慨落拓之意。韩锷也不好深问却忽听那老者大笑道:“边庭势危烽火渐近原来重操弧箭弯弓欲射的并不仅只我老朽一人。这一只鸟儿怎么说也算我和那小兄弟同时打中的吧。两位如不弃就到小庄坐一坐吧。咱们一起烹了这只鸟儿喝上几角黄酒共谋一醉如何?”

    韩锷见他奇人奇行风慨洒脱也已兴动。他看了一眼小计余小计早巴不得的一声上了驴儿叫道:“好呀好呀!王婆婆做的东西老嫌太咸生怕人多吃了折福似的我这回可要吃一回清炖的好好尽尽兴。”

    自那日后韩锷与小计却结交到了一个忘年之友。那老者见识极广谈天说地之余不只让小计大长见识就是韩锷也能有所受益。他只绝口不提自己的过去对韩锷似也颇为欣赏。他的射技又远比韩锷为高似是当年出身戎马。小计便一心跟他学射。那老者也曾动念从家藏武器中拿了一把极好的铁弩送给小计小计虽是喜爱也收了下来却并不用只把韩锷送给他的那把弩儿玩得日渐精熟。

    三人时相往还遇到雨后天青或傍晚烦闷之时常常约了一起放马到城西草场游猎那老者倒不打什么韩锷杀生之念也少多半倒是他们两人缓辔而行韩锷静心听那老者讲些边塞往事杀伐战局兵家之道十之**倒多半是谈兵了。小计这些日子习练技击之术已入门了自己上起心来。所谓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他在其中得趣自然练得也就卖力在一边不是修练身法就是射弩拉弓倒也快活。只一次小计遇险时——碰到了一头豹子那老者反应极快就在韩锷驱马疾驰从马背跃起欲空中一剑扑杀那豹子之际已先一箭破空射穿了那豹子的咽喉。这一段惊险之事却成了小计心中最乐于回忆的经历。因为太欢喜了反而埋在心中不曾跟他城中认识的少年们吹嘘。

    余小计这时也正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他身量原小可这时身高拨高得却快。没多久只这一夏天过下来他来时穿着的衣服就已嫌小不能再穿了还是那老者的家仆给他添制的新衣。每每他在河边看见自己胸肌微隆很有些少年儿郎样子的身段心里就不由大为得意。可每晚韩锷与他调理内息之时心情却不由日渐沉重:小计这些天身高增得太快远出一般少年反给他一种不祥之感。

    这不祥之感还来自于他暗查他体内脉息时所得。他只觉得小计的先天骨龄和他的实际年龄之间不知怎么总是对不上劲而且其中似是还大藏凶险。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暗暗担心。小计见他耗神费力地与自己重塑根骨心里自然感激。可这晚将近四更时韩锷已经睡着了睡梦中忽觉得身边小计睡得很为不踏实他马上醒来伸手摸了摸小计额头问道:“小计怎么了?”

    小计咬着牙全身颤却不出声。韩锷只觉掌心所触小计的一头一脑全是汗心里一惊马上坐起。他叫小计放松把四肢松开一时也找不到病源只有从他足心开始运起自己得自师傅先天秘法的太乙真气一点一点与他疏通只觉小计全身凡关节处与气海、会阴诸要穴内气息俱都紊乱异常郁结堆积。这一翻推拿竟足耗了有近一个多时辰直到韩锷累得已气喘吁吁小计才算好了一些。韩锷道:“小计到底怎么回事?”

    小计道:“没什么只是突然全身都酸痛得一动不能动好是难过人都象跌到了冰窖里。”他的一双眼里满是恐惧。

    韩锷愣了愣这仿佛是生长之痛了大多数男孩子都不会生只有极少极少的才微有症状怎么小计却会犯得如此厉害?只听小计说道:“锷哥我跟你说一句话。余姑姑她曾说过如果我过了十四岁到了生长之龄时只怕要遭一场大难。她说我是先天不足她也无法可救很可能、很可能……”他看着韩锷的担心神色没有再说下去。

    韩锷却已明白见他已累极不让他多话静静躺下把他抱在怀里低声道:“不会的只是一时气血淤积。就算有什么大碍你放心还有锷哥呢。锷哥这一身修为也不算差。咱们太乙一门的真力对于冶疗伤损也向有神效。就算锷哥不行那就是访遍天下名医也要治好你的病的。”

    因小计睡得不踏实梦中常常惊醒韩锷也不敢沉睡时时给他抚按一旦觉他体内真气淤积就及早疏通。直折腾了一夜天这时才算好些。

    因为担忧小计这几日里他就总也没有出门。但就算没出门却也听说居延城那边羌戎搔扰之势已急。蕃国居延城的居延王已颓然老朽边关守将也多懦弱无能一时塞北一带生民涂炭兵戈顿起白骨支离。

    韩锷有时照看罢小计走出门来看着那时近九月的秋来风景心下郁闷。只觉得人生中这难得的清欢一夏似乎也到了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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